(默觀團體是一個獨處團體,它藉休閒的心境去慶祝生命)

團體是由獨處與群居組成。 沒有群居, 團體顯得疏離; 沒有獨處, 團體又會因過分擠迫而崩潰。 但其實獨處和群居並非必然對立, 反而是相輔相成, 缺一不可。

缺乏群居的獨處淪為孤寂。 植根於群居, 雖獨自一人, 並不孤單。因為獨處是中立的, 孤寂是因為完全離開群居,反之獨處是單獨中而不抗拒群居。

缺乏獨處的群居並非真正群居, 只能說是相安無事。 我們需要時間和空間去獨處, 去尋找自己, 這樣, 才是真正安於群居。

在獨處與群居之中找得平衡, 才能建設出一個團體的特徵。「平衡」不單是指比例, 而是指兩者之間的深層關係。

在某方面而言, 群居非常重要。 就正如家庭的情況,它們並非只是居住在同一屋簷下,而是每一成員都存在一份密切的關係。這樣的群居團體,正是獨居修士團體的縮影。總括而言, 在一個團體中, 群居與獨處同為重要, 缺一不可, 這就是一體兩面的現象,值得探究。

群居與獨處互相輝映, 兩者互補不足, 相安無事。人不應離開團體而群居或獨處,若是這樣,人不會生活得開心,除非找到更適合的生活方式。 然而, 在尋找及選擇的過程當中, 怎樣去選擇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去配合自身的需要, 這一切決非偶然。

什麼是默觀生活?

默觀生活並非指在修院中的生活。 默觀生活是指在每日生活當中, 專注反思。 反思使我們思慮, 思慮使我們去尋求意義。 默觀生活就是為我們設下一個理想的環境去尋找生命的意義和價值。

意義和目標不一樣。 可能你要完成一個目標, 但這目標並不一定有意義。 當我們能明白某事或某行為時, 我們便能成功達致。 當我們要認知一件事物或情況的意義, 我們必然是深受感動, 才會有所領悟, 但是並不一定能在控制的範圍之內。

若能找到目標, 我們便能從中獲得知識, 增添睿智, 這亦是默觀生活的最終目的。 由此可見, 意義和目標相輔相成, 缺一不可。 用開放的心去尋找意義就像在休閒之中尋找目標一樣。

休閒和工作亦並非對立, 我們可以在工作中找到休閒。 與工作相對的就是娛樂。 工作是為了達到目標, 一旦完成了目標, 工作便可停止了。 (我們擦鞋並非為了擦鞋, 而是為把鞋子擦亮, 待鞋子擦亮後, 擦鞋的動作便可停下來。) 我們娛樂, 因這活動有意義亦包含了目標。 (就像我們唱歌是為了想唱歌, 而不是為了把這首歌唱完。)

在休閒的心境下, 每件事都可以變成為娛樂。 因此它亦帶出了尋找意義的環境。 默觀生活就是在休閒之中積極尋找生活的意義。

若能分析所謂悟道的經驗, 便能理解默觀生活中清苦的基本要素。 這經驗指對生命意義的重大領悟, 往往出現於休閒之中的一刹那之間。 這經驗本身很粗略, 但往後在一連串的矛盾之中會得到反思。

置身於這悟道經驗中, 說來矛盾, 我既似迷失了自己, 但亦同時比任何時間更能感到真我。 事後形容的感受包括: 「我失控了」、「我實在有恃無恐」、「我簡直完全迷失了」、「但我亦感到充滿活力, 從未這樣的感到真我」。

在這悟道經驗中, 另一矛盾之處是, 很玄妙地, 人會感到獨自一人(但並非寂寞), 同時亦深深感到與所有在場與否的人同在。 通常這悟道經驗出現於單獨時刻, 例如置身於大自然之中, 但即使我置身於一大堆人群當中, 比如說在演奏廳, 某篇樂章令我深深感動, 仿似是特別為我編寫和演奏。 另一方面, 就算是在高山或是寂寞的海邊, 在這悟道經驗中, 我打開心窗去擁抱天地及一切受造物。 矛盾之處, 在於我既能與其他人很親密, 同時亦感到與自身獨自時般的親切。

在悟道經驗中還出現第三種矛盾: 在刹那間, 我們對所有事物忽然有所領悟: 對一切事情、生、死以至整個宇宙; 但並非由某人獲得解釋, 而是自己跟問題妥協了。 某刻當我們停止發問, 接著一個早已存在的答案就即時湧現; 或者可以說是這答案早早存在, 只是被我們的問題淹沒吧了。 當我們停止追問時, 那答案便馬上顯現出來了。

在悟道經驗出現三種矛盾令我們更理解默觀生活; 他們仿似由苦行修練中所散發的種子。 貧窮和抽離,它不單只是放棄一切; 而是要達至真我,那麼,我就一定要放棄自己。

在熱鬧之中仍能感到獨處,使人明白獨身主義的奧秘。 獨身主義者能長期明白這些矛盾, 但對其他人而言, 只會維持一段短時間。 唯有在獨處之時, 人才會與自己坦誠相見。

在悟道經驗中, 信服苦行甚為重要, 當我停止疑問, 我便即時聽到答案。 只要內心信服, 答案便即時浮現。 最後, 我們只有在拒絕聽從和服從之中選擇。「Ab-surdus」意即耳聾, 「ob-audiens」解用心聆聽。

悟道經驗是當那時那刻尋找到人生的意義。 默觀苦修使我們能全心全意去追求這意義。 默觀生活使我們能在無限警惕之中,有機會去追求隨時感受到的意義和價值(從抽離、禁慾、服從之中獲得)。

獨處的社會

嚴格而言, 在默觀社會之中, 人會互相支持去尋求苦行傳統的意義。 可是, 獨處亦是當中很重要的一環。在默觀社會中, 人們會互相保護個人的獨處, 但亦會提防獨處會轉為寂寞, 同時亦會因誤導的共處而違背了原意。 如果有一人在獨處, 其他人必須問他們自己: 「我們有否陪伴她, 促使她能達致獨處?」 但是, 我們每人亦要再問自己: 「我有否尊重別人的獨處? 我有沒有支持我自己的群居?」我們是互相的獨處守護者, 全面性的守護者。

然而, 獨處並非我們的目標。 我們的目標是一個會支持真理價值的團體; 即是說能從悠閒生活中,尋找到價值才是我們的目標。 人類參與建造這種團體, 皆因他們互相幫助使悠閒環境得以建成。 這種悠閒並非指那有空閒時間的人, 而是那些肯花時間的人。 默觀團體是為悠閒而設的獨處團體。 要悠閒地生活, 就要慢慢細嚼, 從感恩中欣賞每一事一物。 這就是頌揚慶祝的精髓。 所有其他的慶祝都是可有可無, 但當一切都可消逝便會消逝, 除了這兩者例外。 每當某人基於感恩而強調某人某事, 我們便有一個小慶祝。 慶祝不用亦無需有特別意義; 它本身就別具意義。 悠閒地生活就是去慶祝生命的每一分一刻。 默觀團體亦即獨處團體, 它能以悠閒去讚美生命。

今日你身處的團體是否就是這種類的團體? 若果不是, 又因為什麼? 若然我們同意這想法, 我們又如何能促使它達致呢?


本篤會於 1971年夏季重印第26冊,2 卷


Br. David Steindl-Rast, OSB
Br. David Steindl-Rast, OSB

Brother David Steindl-Rast — author, scholar, and Benedictine monk — is beloved the world over for his enduring message about gratefulness as the true source of lasting happiness. Known to many as the “grandfather of gratitude,” Br. David has been a source of inspiration and spiritual friendship to countless leaders and luminaries around the world including Desmond Tutu, the Dalai Lama, Thich Nhat Hanh, Thomas Merton, and more. He has been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figures in the modern interfaith dialogue movement, and has taught with thought-leaders such as Eckhart Tolle, Jack Kornfield, and Roshi Joan Halifax. His wisdom has been featured in recent interviews with Oprah Winfrey, Krista Tippett, and Tami Simon and his TED talk has been viewed almost 10,000,000 times. Learn more about Br. David 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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