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這世界的期望？對未來的希望？這實在是個很闊的話題, 容許我的答覆從小開始, 小如烏鴉。這群烏鴉是我的好友, 當我這刻正埋首寫作中, 三隻烏鴉的其中一隻, 正在享受我給他們餵飼的食物。這情景使我想起Robert Frost的一首短詩, 它或能使我們對世界的期望, 或對未來的希望有所啟發。
那向我點頭問好的小烏鴉
搖動得將鐵杉木上的雪都飄散下來
這情這景提升了我的心境
將原來灰暗的一天光照起來
你肯定也曾有這種經驗: 一點小事令你微笑, 並且改變心情, 然後馬上感到世界可愛起來。若然你曾有這經驗, 那証明你已看透了那些看似平凡但其實並不平凡的道理。人如果能改變態度便能改變看法, 繼而改變行為。當Robert Frost訴說這小烏鴉挽救了他原本不快的一天, 這就證明他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心情。當他回到家裏, 對妻子的態度肯定比沒見到那小烏鴉的親切得多。我們未能預測他的態度對妻子的影響 — 以及她之後怎樣對待狗兒、又或者她對鄰居的態度變得友善了。
但究竟是什麼促成這種幸福快樂的連鎖反應？什麼使Robert Frost改變心情？將心比己, 試想他在林中沒精打彩地遊蕩, 雪花忽然迎面飄來。這會否把你從焦慮中喚醒過來？假設你也碰上這類小插曲, 你會怎樣？ 你若繼續沉溺於難題之中, 你只會更為憤怒。
但奇怪地, 這飄雪令你解放, 使你反而會留心眼前景物 — 鐵杉木、烏鴉及你頸上的溶雪。
對！全因感恩之情, 使一切從憂轉化為喜。
感恩？我聽到眾人都說難以置信。感恩並非單指感謝。感謝需先經考慮, 但感恩卻不需考慮 — 它就在看到飄雪和考慮之間產生。是人對無私的給予的自然反應。感恩能帶出動力。當我們感到驚訝, 還來不及細想的時候, 智慧便蹴然而生, 帶領我們。如果我們能開放自己, 擁抱智慧, 那麼, 一切原本不順意的事情, 都會變得稱心滿意。能被無窮的智慧喚起感激之心, 繼而認同接受, 協調一致, 融為一體, 這就是感恩之情。它不但能改變人的心境; 它甚至能改變世界。
但當我們環顧世界, 這想法實在使人質疑。詩人W.B. Yeats直截了當地道: 「世事紛離, 血漬斑斑」。 面對暴力狂潮, 「最好的事未能得到信服; 最壞的卻教人同情著迷」。在這種特定環境下, 感恩這兩個字簡直用詞不當, 甚至流於冒犯討厭。但當我們說的是特定環境, 這點卻非常重要。記著所有給予都是恩賜, 應該以感恩的心去回應。
然而, 在歷史中特定的一刻, 能有怎樣的恩賜？這恩賜就是在前所未有的世事中, 帶來同樣前所未有的機遇。每一份恩賜都帶來機遇。對我們而言, 在這時刻, 機遇就是要我們醒悟 — 在一連串瘋狂的暴力和接踵而來反擊的暴力中醒悟。對這以暴易暴的惡性循環 — 不論是跨國的或是本地的、無論發生在我們或是其他人身上的, 我們長久以來都視而不見。 請認清這事實; 當今最終極的危機就是暴力— 不論暴力是來自恐怖份子或出於合法政權。甚麼花言巧語、裝模作樣, 都不能否定暴力惹來更多暴力。正因如此, 我們必須中斷這荒謬兼且瘋狂的循環。
暴力植根於每人心中。我承認我會感到恐懼、激動、冷酷、疏離、無故的發怒和有報復的衝動。但我亦能將恐懼轉為信任、激動變為平靜、紛亂化為清晣、孤立改為歸屬感、疏離易作愛心、和不合情理的反應換為通情達理的行為。因感恩而生的智慧能帶領我們達致以上所說的修為。
以下是我親身体驗表達感恩的五種方法。它們能產生漣漪效應, 繼而抵消暴力。
要感恩必先信任, 若抱有懷疑就會否定賜予真為賜予; 怎知這賜予是否一種引誘、賄賂或陷阱？因為感恩帶來勇氣, 令人信任, 從而戰勝恐懼。由政客及傳媒鼓吹及控制的恐懼不安, 已經充斥整個世界。跟著而來的是人類最大的危機 — 因為恐懼引致暴力不絕。請你鼓起勇氣說句話, 使恐慌的人重拾勇氣。
基於感恩包含勇氣, 繼而帶出沉著冷靜。 事實上, 在傳媒廣泛渲染的歇斯底里情緒下, 已暴露出使人厭惡的八卦心理遠多於對別人的善意關懷 — 是虛浮煽情多於真心關愛。真心的關愛是冷靜堅強的。要落實決心的話, 不再以重覆某些故事及謠言來散佈恐懼。一切應從內心深處而發, 以平靜散發出平靜。
當你感恩時, 不論對人或對意想不到的事, 心胸也會豁達開朗。每當遇上災難, 這種敞開心胸、豁達助人的心態, 屢見不鮮, 有人不顧一切去幫助從不相識的人。同樣地亦有人轉身而去, 孤立自己, 甚至連互望一眼也不敢。暴力源於疏離, 所以請一起打破這模式。與你平日忽視的人, 例如超級市場的收銀員、電梯內的乘客、或一名行乞者, 跟他們雙目交流, 表達善意。不妨嘗試用心注視一位陌生人, 你會發覺這世上並無所謂陌生人。
感恩和疏離互相對立, 不會共存。當你感恩時, 等同承諾成為互愛互諒的一份子。這承諾全出於愛。不用說話, 只要一個微笑已能將這份愛表達。至於對方有沒有對你報以微笑, 這一點並不重要。今天就給某人一個意想不到的笑容, 來為這世界添上温暖和平。
無論對你或他人而言, 感恩同樣重要。感恩能提升歸屬感; 歸屬感能化作情理 — 你如能常懷感恩, 就等如願意承擔人類共同關心的事情。身處這世界, 只有情理兼備才符合理智。 事實上, 暴力是我們共同的敵人。理智使我們認識到: 只有停止暴力才能終止暴力; 戰爭永遠不會帶來和平。聽聽任何一則新聞, 你便會明白這箇中道理。
以上的五項提議很簡單但真的很有效。正因為簡單所以有效, 原因是人人都能做到。試想, 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甚至其領導人 — 全為勇敢、冷靜和互相開放包容的人; 一國的人民能夠明白到全人類同為一家, 所以應要以親人相待; 由情理兼備的心管治。從感恩的心而非憤恨的心待人接物, 那樣, 美好的世界終於有天會來臨。
誰能聯想到, 從看見一隻佻皮的小烏鴉, 把弄著鐵杉木上的降雪開始, 竟然能喚起對美好世界的期望？
（本文原刋於2006 Vision Project）
Br. David Steindl-Ra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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